“这些是我爷爷写的,”顾西园盘坐在地板上,指给贺循看,“这些是我爸的。这些是我的。我的最少,不过以后会多起来。”
贺循低头,看他脸上洋溢着直击人心的、漂亮的自信,他第一次觉得茅清秋眼光很好,在四十多幅画里选中了顾西园,这个虽然瘦弱却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少年。
“你父亲,”贺循看画上的落款,“是市书画协会的?”
“对。不过没什么名气。他年轻的时候还有些灵性,后来爱上喝酒打麻将,变得很俗,我原先的老师说的。我爸的字没有爷爷的字好,以前有人出高价收我爷爷的字,他是从来不卖的,现在也写不了了。”
贺循不是专业的,但因为外公的缘故,好赖见了许多。顾爷爷的书法的确风骨不凡,与他在外公贺云度家里见到的收藏品相比都不遑多让。
顾西园唏嘘地说:“有些人就是这样,有点才华,却没有好的品性。我原来的老师说,才华是种子,要在品性的土壤里生长,一块贫瘠的土地种不出绝代芳华。我爸离开我们,只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,自私、纵欲、薄情。而且你知道吗,说出这句话的我的老师,就是他带着我爸去赌麻将……我爸和老师的作品挂在画廊里展览,那些观众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吗?”
“人都有很多面,你只是不够了解他们。”贺循说。
顾西园盯着纷乱的字画墙沉默。他想到了贺循那个称不上是家庭的家庭,也许贺循也曾经想过,妈妈贺文妍究竟是怎样的人,她仪态万千、亲切开朗,对顾西园这样素昧平生的高中学生都能够关怀备至,却对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能保留的大儿子的遭遇视若无睹。
顾西园轻轻碰了碰贺循放在地板上的手,没有被拒绝,就大着胆子拍了拍贺循的手背,当作安慰。
“……阿园……”
爷爷在房间里叫。
顾西园一下弹起身,衝过去,贺循听见顾西园扶着老人家上厕所的声响。
那天晚上结束得很和谐,顾西园觉得他已经懂得如何把握与贺循交往的分寸。早上五点的闹钟响起,他从被窝里爬出来,居然觉得心情还很好。
出门蹑手蹑脚,关门小心翼翼,生怕吵醒了贺循。
下楼后很有中气地和老板老板娘问好。
老板说:“早,阿园,今天心情很好啊,有什么好事吗?”
老板娘说:“昨天是阿园的生日你忘啦?!”
老板娘封了个红包给顾西园,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开工。
贺循站在没有亮灯的楼道里,看顾西园穿着nai牛围裙,带着笑脸忙碌。等到老板拉起卷帘,顾西园细细的两隻胳膊端着蒸屉放到店台上后,贺循就转身回了楼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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